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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健康报》2010年9月3日:王国相:“拾柴老人”的快意人生

来源:党办 《健康报》张灿灿 浏览次数:
“我挎着篮子,不停地往篮子里捡柴火,为学生们积累更多的临床资料,让他们拥有科研的‘富矿’,这样事业就不会‘黄’,我也就能笑慰此生。”

  8月30日上午,中日友好医院神经遗传研究室,神经内科首席专家王国相教授对记者说,“拾柴老人”是她给自己的最新定位。神经遗传研究室是王国相教授一手创建的实验室,也是她最爱待的地方。在她看来,这里就是一个宝库:保存着500余个遗传病家系,3000余个不同散发病种病例的DNA样本、影像学检查资料和详细的病历资料,数据库规模在国内名列前茅,只需轻点电脑按钮,什么样的病例都能找到。

  为了积累这些病例资料,王国相带领学生几乎跑遍了祖国的大江南北。平时要出门诊、管病房,做科研只能是把周末、节假日全搭上,常常是周六一早去,周日半夜赶回来。

  ■特殊往往就藏匿于普通之中

  临床工作中,王国相遇到了很多走路不稳、步态趔趄、一站起来就往前倒的病人。当时她请教老师,这是什么病?老师也没能给出答案。后来查阅资料,她发现葡萄牙报告过这种名为“脊髓小脑共济失调”(SCA3)的疾病,而中国没有任何资料。她开始以极大的耐心和这种病较上了劲儿。

  1988年,王国相在国内首先发现一种特殊类型的脊髓小脑共济失调家系。她领导的研究小组从临床、流行病学、病理学、电生理学、生化学多方面进行研究,并通过分子生物学方法对该病予以确认。1991年,王国相应邀参加在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举行的SCA3专题国际研讨会,阐述了中国SCA3的临床及病理特征,证实了中国SCA3与葡萄牙人没有血缘关系,这种疾病并非仅源于葡萄牙人,并提出传统的分型实际反映了病程的不同阶段,并不存在独立的类型。这些观点受到了与会同行的赞扬和认可。之后,这个研究小组又先后在国内16个省市及台湾发现17个SCA3家系,说明该病并不罕见。由于她的出色工作,国际专家开始吸收我国学者参加国际合作研究。

  1995年以来,王国相利用高科技方法,通过13个DNA微卫星位点进行连锁分析,成功地将SCA3候选基因区缩窄至3厘米这一国际上最精确的区间。通过三核苷酸重复序列的检测方法,发现国人正常三核苷酸重复次数为14~41,而SCA3患者为72~86。这一方法可直接用于临床诊断。这些成果填补了国内空白,并荣获1998年国家卫生计生委科技进步一等奖及1999年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。

  王国相认为,对医生而言,最重要的就是多出门诊、多看病人、多问几句。“特殊往往就藏匿于普通之中,从普通病例中寻找特殊,从特殊病例中寻找共性,做一个有心人。别放过任何临床的新发现,因为那可能就是科研的新起点。”

  ■“穷追不舍”方能柳暗花明

  一位曾在中日友好医院实习的学生曾写下这样的感悟:“神经内科学术氛围狂赞,王国相教授查房时扎实的基本功让人景仰,全身体格检查非常细致,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。”

  2005年,王国相带领研究小组奔赴安徽实地考察一个特殊的遗传病家系。经过细致的问诊和查体,他们发现这个家系的第2代有6人,其中2人早逝,3人有明显的锥体外系表现、关节骨骼畸形、肌肉萎缩、病理反射呈阳性,共济失调不突出,没有性别差异。大女儿神经系统表现不明显,但她生育的2女1男(第3代)也都表现出锥体外系症状。现场进行的神经电生理学检查提示,没有肯定的神经原性或肌原性损害。追溯上代人也没有阳性家族史!面对这样的情况,大家一时无语,诊断难以明确!

 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,王国相的功力显现出来了。她对第一代的老夫妇“穷追不舍”,启发他们回忆还有没有其他血缘亲属。半个多小时后,70岁高龄的老太太终于想起来,她还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姐姐,但远在七八十公里外,至少40年没有联系过。历经艰辛,王国相终于找到了老太太失散多年的姐姐。她生育了6男1女,整个家庭没人有神经系统疾病。这个结果虽然让王国相颇感失望,但她还是决定对在家的孩子逐一进行检查。当检查到老人第二个视力下降的儿子时,王国相突然醒悟,这就是Leber遗传性视神经病伴肌张力障碍!

  迷雾散尽,柳暗花明,大家不禁相视而笑。正是王国相不懈的坚持和努力,对科学孜孜追求、严谨求实的态度,使这项研究修成正果。这项研究首次报告了线粒体ND3基因是Leber遗传性视神经病伴肌张力障碍的致病基因,丰富了线粒体疾病谱和遗传谱,获得了国际上的认可。

  这次研究经历,让王国相悟出科研的三重境界。正如宋词所说:“昨夜西风凋碧树,独上高楼,望尽天涯路。” “衣带渐宽终不悔,为伊消得人憔悴。” “蓦然回首,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。”

  ■病人成就了医生的一生

  就在记者采访时,研究室的咨询电话此起彼伏。电话那头的很多患者不知道,今天值班的正是他们慕名已久的王国相教授。王国相笑着说,今天学生们都出去开会了,这里不能没人,她只能临时“客串”一把。

  因为神经内科检查结果往往要20多天才能出来,外地患者在北京等结果花费太大,王国相总是让他们检查完就回老家。为了让他们免受路途颠簸之苦,神经内科专门开通了热线电话,接受患者咨询,外地患者打个电话来就能知道检查结果。不仅如此,在40余年的行医生涯中,王国相还保持着给患者回信的习惯。收到患者的邮件或信件咨询,哪怕再忙,她也会抽空回复。她说:“就算医生只写三四行字,给出一个治疗方向,对病人来说也是个安慰。”

  最近,中日友好医院安排王国相给年轻医生讲医学大家的成才路。她打了一个腹稿:“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尊重生命,是病人成就了医生的一生。”至今,王国相都特别感谢天津蓟县的农民。当年,她带着学生去那里做脊髓小脑共济失调家系调查,和农民吃住在一起,风里来雨里去。当地农民非常配合,听说这些城里来的大专家是在做研究,都主动表示愿意身后捐献遗体。这些年,王国相一直和朴实的农民朋友保持着联系。有人结婚了,她会亲自到场祝贺;谁家的孩子考大学了,她也会主动帮忙。

  ■老师不要和学生争什么

  说起科里哪位大夫又出国深造了,哪位大夫在科研上又取得了新成果,王国相教授的脸上总是闪烁着幸福的光芒。对于学生,她倾注了满腔的关爱。

  她喜欢给学生“打预防针”——这个专业没什么经济效益,但这个专业的未知领域太多了;只要肯沉下心去研究,就一定会取得很多成果;选择的时候自己要想好了,一旦迈进这个领域,就不要三心二意。她把几十年积累的病例都无私地提供给学生,指导他们查阅文献,安排他们去国外进修。王国相说:“以前我最怕的是事业‘黄’了。现在看来,我们建成了全国最好的基因库,人才梯队也搭建起来了,最令我欣慰的是他们肯花时间投身科研,还有医院的鼎力支持,我就放心了。”

  王国相是每周三上午出诊。她跟门诊部早就打了招呼,只放出去5个号,外地来的病人可以直接找她加号。这样,外地患者不至于挂不到号白跑一趟。而每周四下午,运动障碍与神经遗传病专病门诊,出诊专家写的是王国相学生的名字,而她则坐在学生旁边。遇到疑难复杂病例,她就地对学生进行指导。王国相说:“我已经70多岁了,就算只争朝夕,又能看多少病人?现在最要紧的是让学生多看病人,让病人认可他们。学生们的本事越来越大,这才是当老师的荣耀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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