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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身边的天使”征文比赛获奖作品(第三名):那晚夜色倾城
――――致我身边的白衣天使
急诊科护士 赵树娟
凌晨1点整,夜色正浓,作为一名抢救室主班护士,新一轮的夜战即将开始。仍旧是那条路,仍旧是那条走廊,一样的时间,一样的空间。然而,曾经匆忙奔跑的脚步声、曾经平车被快速推动的吱吱声、曾经家属呼天抢地的哭喊声、曾经医生护士必须提高八度才能被听清楚的谈话声,统统被淹没在一片凝固了的寂静之下。走过转角,灯光昏暗,走廊里竟然没有了加床,没有了徘徊的家属,没有了交错如织的氧气管路。
推开抢救室大门那一刻,我和一同搭班的庄老师都惊呆了:两间连通在一起的抢救室,庄老师的那一边,关着灯,没有病人。我的这一边只在最远处开了一盏灯,惨白的灯光下,唯一的一张病床,孤单,寂寞;唯一的一位患者,昏迷着,一动不动;唯一的一位家属,用厚厚的纱布口罩遮住口鼻。曾经拥挤嘈杂的抢救室,此刻却变得异常空旷,没有人说话,也没有人走动,似乎能听到每个人的心脏随着呼吸机的出气进气声砰砰跳动。上一班的同事,用手指着治疗单上的诊断“开放性肺结核,呼吸衰竭,心力衰竭”,原来这是一位具有极强传染性的肺结核患者,但是病情危急随时都有可能夺去他的生命,无法转移至专门的传染病医院,为了实现对患者本人及其他患者的保护,立刻实施了就地隔离,并给予气管插管,机械通气,抢救主班护士对患者做特别监护,同事临走时再三叮嘱我和庄老师“做好个人防护”。而那一刻,作为一个刚刚转正的新护士,我再也没法故作淡定,我瞄了一眼患者,再瞄一眼呼呼吹着的呼吸机,我似乎看到浩浩荡荡的结核杆菌在空气里飘来飘去,似乎感觉到正有结核杆菌被深深地吸入我的双肺。我不知道那时我的眼睛里写着怎样的惶恐和不安,我只知道我把三层普通医用口罩叠放在一起,然后将几块无菌方纱折叠成32层放在口罩内侧面,严严实实地防护住我的口鼻。那时我所能感觉到的,是双耳被三根橡皮筋紧紧勒住的疼痛,是与空气隔绝的憋闷,是过度紧张时的指端麻木。
我不记得那时花了多少时间来武装自己,也不记得我用了多少时间来纠结和迟疑。只是当我回过神来时,已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正走向本应是我负责的患者,我看着那个背影娴熟地戴上无菌手套,我看着那个背影在给了三分钟纯氧后果断地断开呼吸机,我看着那个背影认真谨慎地操作着气管内吸痰,我看着呼吸机屏幕呼吸曲线上的锯齿变得平滑,我看着监护仪上的血氧饱和度参数由80变成98…… 我愣愣地看着这一切,不知内心世界的复杂情绪是否能透过厚厚的眼镜片被洞悉,至少所有的表情都已被掩盖。庄老师似乎看出了什么,她消毒了双手,带着眼睛里满满的镇定和坚毅,温柔地拍了拍我的肩膀,用一种极其轻松平和的语气对我说:“没事儿,这比03年非典差远了,没那么可怕。”庄老师的话说得那么轻松,而我的心情却很沉重,庄老师照顾年轻而又单身的我,但是庄老师的女儿才几岁,她真的不怕被感染吗?我知道她是怕的,但是她更清楚自己作为医务人员的职责和使命。她是曾经在非典的硝烟中走出来的战士,她是我可亲可敬的老师,她是我贴心的姐姐。
是啊,我清楚地知道肺结核的传染源,知道肺结核的传播途径,而且已然充分地做好了个人防护,还有什么可怕的呢?还有什么是比挽救生命更重要的呢?我走近患者,疾病夺去了他的健康,夺去了他的意识,并即将夺去他生的权利;我拍拍家属的肩膀,看见她因为过度悲痛和劳累而熬红的双眼,那目光中有无奈、有无助、也有满满的期待。我的心为之一颤,在患者的生命面前,在家属的期待之下,我们是多么的渺小,而我们的责任又是多么的重大!
接下来的几个小时,我和庄老师并没有太多的交流,虽然只有一位患者,但是我们却一刻不停地在忙碌:凌晨3点10分,患者指尖血氧饱和度骤然下降到50%,我们给予患者气管内吸痰,加用呼吸兴奋剂,然而却未见好转,心率由96bpm瞬间降至20bpm,接下来是胸外心脏按压,每3分钟注射一次肾上腺素,急查动脉血气分析,随时静脉推注多巴胺,实时地安抚患者家属的情绪,我分明地看到庄老师额头上的汗珠流过脸颊,却也顾不得为她擦一擦。抢救中,我们已经完全忘却了自己面对的是个传染病患者,无暇去思考自己会不会被感染,只有偶尔抬起头时看见急诊科的寄语在墙壁上熠熠闪光:在危急重症抢救中,与死亡抗争,准确高效;在急救绿色通道中,与时间赛跑,争分夺秒。一番紧张有序的抢救过后,我们的手臂因为胸外按压而酸软麻木,腰痛得像要断开一样,可是最后却不得不无奈地看着心电图变成一条孤独的直线,反复测量却也显示不出血压的数字,患者的瞳孔已然散大并完全失去对光线的反应,我不得不在特护记录上写下“患者抢救无效死亡”。我协助家属做好最后的料理工作,以表达我们对已故生命最后的尊重。家属眼里始终含着泪,但却很平静,她用颤抖的双手与在场的医护人员一一握手,并用颤抖的声音由衷的说了句“谢谢”。那一句谢谢,有感激、有感动、也有满满的赞许。
那一晚,时间那么漫长,心情那么沉重。但是,庄老师鼓励的眼神,就像一缕温柔的春风,驱散了我内心的阴霾;患者家属简单的谢谢二字,如窗外透进来的一抹皎洁的月光,照亮黑暗的夜。我望向那晚的夜色,倾城,倾心。